译者序

本文翻译自《海军历史国际期刊》（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Naval History）2025年3月发表的文章《探索未知水域：1906-1914年的俄罗斯海军总参谋部》（Navigating Uncharted Waters: The Russian Naval General Staff, 1906–1914），作者为斯蒂芬·麦克劳克林（Stephen McLaughlin）。

原文链接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Naval History, Volume 18, Issue 1, Navigating Uncharted Waters: The Russian Naval General Staff, 1906–1914, https://ijnh.seahistory.org/navigating-uncharted-waters-the-russian-naval-general-staff-1906-1914/

正文

尽管俄罗斯海军总参谋部（Naval General Staff，Morskoi general'nyi shtab，本文缩写为NGS）在西方已引起一定关注，但是其在俄罗斯国防政策中的作用仍有两个历史谜团尚未解开。首先，为什么曾经坚决反对远洋战斗舰队的俄罗斯立法机构——国家杜马（State Duma, Gosudarstvennaia Duma）——在1912年突然转变立场，批准了一项规模庞大的波罗的海舰队造舰计划？其次，既然俄罗斯海军在波罗的海面临实力远胜于己的德国舰队，为何其仍计划将大部分现代化战舰派往地中海？正如保罗·哈尔彭教授（Professor Paul Halpern）所言：“人们自然会质疑，俄罗斯人是否真的愿意将他们最精锐的单位部署在远离波罗的海的地方。”事实上，这两个问题密不可分，而海军总参谋部对海军力量（naval power）的理解正是解答这些问题的基础。

I.海军总参谋部的创建

海军总参谋部的成立是1905年与日本的灾难性战争以及革命暴力浪潮之后实施的众多改革之一。在最高层面上，沙皇尼古拉二世发表了《十月宣言》（October Manifesto），勉强承诺建立民选立法机构——国家杜马（State Duma）。这开启了一位历史学家所称的俄罗斯“半君主立宪制”（demi-semi-quasi constitutional monarchy）时期。然而，沙皇仍将继续任命政府部长，并且通过修订作为俄罗斯基本法律框架的《基本法》，外交政策以及军事和海军事务完全由沙皇掌控；国家杜马对武装部队的唯一权力仅限于批准或否决其预算，以及就预算申请相关事宜质询各军种部长。

如果说杜马代表了最高政府层面的改革，那么海军总参谋部的成立则代表了海军部内部更为有限的改革。1904-1905年的日俄战争暴露了海军的诸多弱点——尤其是缺乏远东作战计划和维持远东舰队所需的设施。这些弱点最终导致了1905年5月的对马海战，这场海战不仅是一场灾难，更是一次耻辱。

这次耻辱促使一位年轻有改革精神的海军军官，A·N·谢格洛夫中尉（Lieutenant A. N. Shcheglov），撰写了一份题为《基于日俄战争经验论海军总参谋部的重要性和工作内容》（The Importance and Work of a Naval General Staff on the Basis of the Experience of the Russo-Japanese War.）的长篇备忘录。经过一番官僚运作，谢格洛夫的备忘录呈递给了沙皇。沙皇认可了这一构想。海军总参谋部于1906年5月7日正式成立。根据沙皇的诏令，NGS的任务是“制定海上作战计划和组织帝国海上武装力量的战备措施”。为了实现这些目标，海军总参谋部将与外交部合作，确定俄罗斯的潜在敌人，其参谋长将被任命为国防委员会（Council on State Defense）成员，协助制定总体国防政策。该部门将与陆军对口部门直接合作，协调各战区的作战计划，收集外国势力的情报，并确定海军基地的选址及其应配备的设施。基于这些因素，该部门将确定海军需要哪些类型的舰艇以及数量，这将成为造船计划、巡航计划和训练的基础。

这是一项令人印象深刻，甚至可以说是艰巨的职责，尤其考虑到海军参谋部最初只有十五名军官（详见附录）。其首任参谋长，上校列夫·阿列克谢耶维奇·布鲁西洛夫（著名将军阿列克谢·阿列克谢耶维奇·布鲁西洛夫的弟弟），认识到参谋部的局限性，并建立了一套与其他海军部门合作的机制；例如，作战计划由NGS和舰队参谋部共同制定。海军参谋部并非海军在战时的作战指挥部：这一角色属于舰队司令。海军参谋部的任务是向舰队司令提供他们进行一场胜利所需的兵力和资源。

除了人员规模小之外，海军总参谋部最初还受到成员资历相对较低的影响——布鲁西洛夫只是一名上校，却要与海军将官们一起参加会议，而大多数参谋人员都是中校和少尉。另一个不利因素是部分军官有时过于自信。尽管格里戈罗维奇海军上将后来在1911年至1917年担任海军部长，并对海军总参谋部的优点有了深刻的认识，但他仍然在1910年指出，“海军总参谋部那些年轻、经验不足的军官……过于自负。”

II.海军与杜马

日俄战争结束后的最初几年，杜马和海军部关系紧张。争论的焦点在于波罗的海舰队的重建。俄国经济因对日战争和镇压革命动乱而遭受重创，因此杜马的大多数议员希望削减海军开支，以便将尽可能多的资金用于陆军的重新装备。不出所料，陆军和财政部都同意了这一提议。这些机构力主在波罗的海建立一支由鱼雷艇和潜艇组成的、廉价的、单纯防御性的力量。

尽管波罗的海舰队部署了精心的水雷防御，并拥有强大的驱逐舰和鱼雷艇部队，但它仍然无法阻止被设想为德国-瑞典海军联合力量“敌人”在俄军前线后方进行两栖登陆。

NGS认为，即使是纯粹的防御型波罗的海舰队也必须以现代化战列舰为核心，1910年的演习也印证了这一观点。尽管波罗的海舰队拥有精密的防雷系统和强大的驱逐舰及鱼雷艇力量，但它仍然无法阻止被设想为德瑞联合海军的“敌人”在俄军前线后方进行两栖登陆。事实上，这支舰队甚至无法为俄军动员保卫圣彼得堡争取到12到14天的时间。尽管海军得到了沙皇的大力支持，但反对增加海军开支的人士设法在1908年、1909年和1910年阻止了任何新战列舰的建造资金，不过在1909年，由于预算法中的一个漏洞，海军还是设法建造了四艘波罗的海无畏舰。

关于建造何种舰队的争论持续了数年，到1910年夏天，局势陷入僵局。杜马决心阻止战列舰的建造资金，但如果没有战列舰，海军总参谋部制定的防御措施就无法阻止敌方舰队控制波罗的海并威胁首都。然而，到了1912年，这一僵局被彻底打破。令许多当时的观察家大为惊讶的是，杜马竟然主动资助了一项规模庞大的波罗的海主力舰建造计划。更令人惊讶的是，海军领导层对自身的防御能力如此自信，以至于计划将波罗的海舰队的大部分新无畏舰派往地中海。历史学家们对这一事态发展感到困惑，甚至有人认为俄国海军领导层“脱离了现实”。然而，事实是，政治、经济和海军的现实才是这些变化的根源。

即将到来的变化最初迹象出现在对英国对法俄联盟承诺的重新评估中。直到1910年，所有海军作战计划都假定英国在全面欧洲战争中保持中立，甚至还存在一些英国可能成为敌人的隐忧。但在1910年末的一份分析中，海军总参谋部注意到英德海军竞争近期加剧，以及英国在当时各种危机中坚定的反德立场。这使得NGS相信英国确实会作为法国和俄国的盟友参战。面对英国在北海的威胁，德国只能派出“二流部队”对抗俄国，因此，“我们在波罗的海的海军力量相对优势将发生显著变化，对我们有利。”大约一年后，俄国军队也对英国未来可能对德参战的可能性得出了类似的结论。

另一个改善俄罗斯海军在波罗的海前景的因素是“彼得大帝海上要塞”（Morskaia krepost' Imperatora Petra Velikogo）的开工建设。这是一座海岸炮台群，不仅覆盖芬兰湾入口，还包括爱沙尼亚的雷瓦尔港（今塔林），该港口将被大幅扩建，并成为波罗的海舰队的主要基地。该要塞于1912年动工，整个工程计划于1916年完工，届时将配备不少于20门14英寸炮、4门12英寸炮、8门8英寸炮以及各种其他口径的火炮。这些火炮与现有的现代化前无畏舰部队相结合，将覆盖深水雷区，形成一个巨大的“水雷炮兵阵地”（minno-artilleriiskaia pozitsiia），对试图入侵芬兰湾的敌军构成巨大的阻碍。在NGS看来，这一要塞群，再加上德国威胁的降低，足以在波罗的海提供有效的防御。

与此同时，新的威胁迫使杜马重新评估其反战舰立场。经济因素在此起着关键作用。到1910年，俄罗斯终于摆脱了战后衰退；战争债务已偿清，帝国的贸易顺差良好，工业繁荣的迹象也开始显现。但这一美好前景依赖于俄罗斯南部粮食经土耳其海峡（即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的出口。正是俄罗斯从黑海出口的粮食，才为经由波罗的海流入帝国的制成品提供了资金。杜马议员们对此心知肚明；超过40%的议员是大地主。其他议员的财富也直接或间接地来源于粮食贸易。

因此，1909年至1910年间，当有关君士坦丁堡正在采购无畏舰的传言开始传到圣彼得堡时，杜马感到不安。1911年夏天，土耳其政府向英国造船厂订购了两艘无畏舰，证实了这些传言。应对这一事态发展带来了一个特别棘手的问题。国际协议只允许土耳其军舰在和平时期通过海峡，因此黑海舰队的任何新造船计划都必须依赖于俄罗斯自己的黑海造船厂，而这些造船厂以建造周期长而臭名昭著。1913年11月，外交部长估计，如果土耳其向英国或德国订购无畏舰，两年内即可完工，而俄罗斯建造的舰艇则需要三年时间。不过，更实际的比例应该是：英国或德国建造的舰艇需要三年，而俄罗斯建造的舰艇则需要四年。无论哪种情况，形势都非常明朗：如果土耳其从国外购买战列舰，它们将在俄罗斯于黑海建造同等战舰之前抵达。如果土耳其选择利用其新获得的海上优势封锁海峡，阻止俄罗斯的出口，俄罗斯也几乎无能为力。

对于俄罗斯政府和国家杜马的许多领导人来说，这种情况令人深感不安。这种担忧并非仅限于中间派和右翼政党的民族主义者；即使是一些认为经济发展是政治改革关键的自由派人士，也认为如果土耳其控制黑海，他们的希望将受到威胁。

奇怪的是，圣彼得堡唯一一个似乎对土耳其海军计划的传闻漠不关心的机构竟然是海军。正如时任海军总参谋长埃伯加德海军上将所写：“如果除了波罗的海的塞瓦斯托波尔级无畏舰之外，我们还有资金建造更多同类型战舰，那么它们应该在波罗的海建造，而不是在黑海。”一位历史学家认为，这表明海军试图“逃避应对土耳其的责任”，但从海军总参谋部的角度来看，黑海根本不是建造战列舰的合适地点。海军的最终目标是打造一支“自由航行的海军力量”（svobodnaia morskaia sila），即一支不受防御任务限制的远洋舰队，可以自由地前往俄罗斯利益所需的世界任何地方。显然，受国际条约限制在黑海的战列舰无法组成这样一支力量。这一概念最早于1906年12月在与陆军总参谋部的讨论中提出。当时，海军代表指出，英日同盟将于1915年到期，届时“迫切需要一支能够远赴远东的自由行动海军力量”。1907年3月，海军部长向首相斯托雷平提交了一份题为《海上战争计划的战略基础》（Strategicheskie osnovaniia dlia plana voina na more）的文件，再次强调了这一需求。该文件将波罗的海舰队的任务定义为不仅保卫芬兰湾，而且还要提供一支“自由行动的海军力量，以支持帝国在外国水域的利益”。虽然芬兰湾的防御将由鱼雷艇负责，但这支“自由行动”的舰队必须以现代化战列舰为核心。决心在对日战争后重振俄罗斯威望的外交部长伊兹沃尔斯基支持海军建设：“这支舰队应该自由行动，不受特定海域或海湾防御任务的限制，而应根据政策指示在任何地点作战。”

海军总参谋部继续倡导组建这样一支部队，并于1911年5月就此向海军部长提交了一份备忘录。该备忘录中，参谋写道：

迄今为止，所有试图取代自由出海作战的海军力量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这一点已被世界各国所认识到，尽管它们在利益、国际地位和地理位置上存在差异……只有一支强大的作战舰队，能够出海远航，发现敌人并取得胜利，才能满足国家在政治利益和领土安全方面的安全需求。

因此，在海军战略家看来，为黑海舰队建造战列舰会从至关重要的自由行动海军力量中抽走资金。然而，由于土耳其显然即将控制黑海，1910年8月，恼怒的斯托雷平以命令的语气致信海军部长沃耶沃茨基海军上将：

……俄罗斯政府……不能对土耳其海军力量如此显著的增强袖手旁观，这不仅使我们处于从属地位，甚至对我们整个黑海沿岸地区都构成了威胁。显然，我们必须立即着手采取措施，使我们在黑海的军事地位与土耳其舰队预计的增长相匹配。

在不情愿的推动下，海军总参谋部制定了一项黑海舰队造船计划，其中包括三艘无畏舰。该计划很快获得部长会议、皇帝的批准，并于1911年5月获得国家杜马的批准。立法机构与海军部之间关系的改善无疑促进了该计划的顺利通过。当时的海军部由新任部长伊格内修斯·克里米亚·格里戈罗维奇海军上将领导，他是一位“充满活力的领导人……很快赢得了杜马的高度尊重”。然而，尽管立法机构对格里戈罗维奇的敬重与日俱增，但真正确保该法案获得通过的，是土耳其在黑海的海上优势所带来的威胁。

事态很快证实了俄罗斯对其粮食贸易的担忧。意土战争（1911年9月至1912年10月）导致俄罗斯粮食出口两次中断，其中包括1912年4月至5月持续数周的停运，造成了大规模的经济混乱。此后，杜马无需任何进一步的劝说，便已确信在黑海拥有一支强大的舰队的必要性。

然而，NGS仍然渴望拥有一支“自由航行的海军力量”。此时，这一理念已成为海军波罗的海舰队建造计划的基础，该计划得到了海军部长格里戈罗维奇的支持，并经沙皇批准，于1912年3月提交杜马。该计划包括四艘强大的32000吨级战列巡洋舰、四艘轻巡洋舰、36艘驱逐舰和12艘潜艇，总造价超过4亿卢布，分五年完成。这被视为一项为期20年的《俄罗斯帝国舰队法》（Zakon ob Imperatorskom rossiiskim flote）的第一阶段，该法以德国提尔皮茨成功的立法方案为蓝本；它设想到1930年建成一支拥有不少于30艘主力舰的波罗的海舰队，并在黑海部署15艘战列舰。

为了确保波罗的海舰队前往对马岛的悲惨航程不再重演，人们开发了横穿西伯利亚北部的“北方航线”，并从1910年开始派遣了数支探险队去探索这条航线。

这支庞大的舰队将负责波罗的海的防御，帮助俄罗斯实现其控制土耳其海峡的古老目标，并确保其远东领土的安全。为了防止波罗的海舰队前往对马的悲剧重演，俄罗斯计划开发一条横跨西伯利亚北部的“北方海路”，并从1910年开始派遣多支探险队勘察这条航线。40这些雄心壮志的一个标志是，所有俄罗斯无畏舰和巡洋舰，甚至包括那些为黑海建造的舰艇，都配备了破冰船首。

问题在于如何说服杜马投票支持一项耗资巨大的波罗的海主力舰建造计划，而不是黑海计划。格里戈罗维奇是一位精明的政治家，他意识到海军总参谋部不仅为他制定作战计划和造船方案提供了强有力的工具，而且还能有效地游说杜马。正如一位历史学家所指出的，海军军官团的军官们为海军提供了“有效的宣传”。这种宣传只有一个目标：让那些出了名的对军事事务一窍不通的杜马议员们认识到海权的重要性。自由派（也是反对派）立宪民主党的领导人之一P·N·米柳科夫承认海军军官团的作用，并指出其“年轻的海军军官们直接向我们汇报了加强海军的必要性”。

海军总参谋部为新造船计划开展宣传活动的主旨在一份随法案提交的“解释性备忘录”中阐述；该备忘录在概述了海军在扩张俄罗斯帝国中的历史作用后，进一步指出：

必须牢记，与黑海和近东（当时包括巴尔干半岛）相关的绝大多数问题都将在波罗的海战区得到解决……目前，我们在近东的历史利益能否得到保障，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在波罗的海的海军力量。

NGS的游说努力取得了显著成效：1912年6月19日，杜马以228票赞成、71票反对的压倒性多数通过了这项法案。45当然，解释性备忘录将波罗的海舰队与近东问题明确联系起来，在这一成功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然而，这份备忘录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它并未明确说明“与黑海和近东有关的问题”将如何在波罗的海地区“得到解决”，无论是通过全面巩固俄罗斯的大国地位，还是通过某种形式的直接干预。这种含糊其辞很可能是故意的，是为了避免因在遥远海域进行冒险行动的前景而引起杜马的警觉。但这恰恰是NGS的计划。正如该委员会在1913年11月7日提交给格里戈罗维奇海军上将的报告中所述，仅仅为了保护芬兰湾沿岸免受两个德国军团的登陆而花费超过十亿卢布建造一支舰队是不理智的，因为从严肃的战略考量来看，这种登陆行动非常棘手。

海军总参谋部此前已为杜马批准的自由行动海军确定了一个更为“合理”的潜在作战区域。1912年7月，就在波罗的海造船计划获批几周后，新任海军参谋长海军中将利文亲王（Admiral Prince A. A. Liven）请求法国批准在未来某个不确定的时间将波罗的海舰队的舰艇部署在突尼斯比塞大。利文的继任者鲁辛海军上将于1914年6月确认了这一意图。鲁辛提到，俄军舰队可能包括排水量3万吨、航速28节的“战列舰”——其性能与1912年计划下建造的波罗的海舰队伊兹梅尔级战列巡洋舰相符。

在海军总参谋部制定其宏伟蓝图的同时，土耳其海峡的政治地位仍然悬而未决。1913年末，德国将军利蒙·冯·桑德斯被任命为驻扎在君士坦丁堡附近的土耳其第一军司令，这引发了又一场危机。一个德国人指挥驻扎在距离土耳其首都和博斯普鲁斯海峡最近的部队，这令人极为不安。作为回应，海军部长格里戈罗维奇考虑在波罗的海舰队的四艘塞瓦斯托波尔级无畏舰完工后将其全部派往地中海，并交由黑海舰队司令指挥。这与海军总参谋部在11月提出的建议相符，该建议指出：

……作为近期所有军事和海军准备工作的指导思想，总体战略构想应该是：使我们的波罗的海和黑海舰队不仅能够保卫我们的海岸线，而且能够在地中海和黑海积极开展联合行动，以确保俄罗斯从黑海到爱琴海的海上航线在任何情况下都畅通无阻。

报告接着指出，外交部坚持：

……将我方所有陆海军力量集中于黑海和地中海，因为这将使俄罗斯在最终解决“东方问题”（即奥斯曼帝国的地位，特别是土耳其海峡）方面拥有更大的话语权

这份经格里戈罗维奇批准的报告，构成了1913年12月呈递给沙皇的文件的基础。该文件设想在1919年前建立一支能够“控制君士坦丁堡海峡（即土耳其海峡）及其附近水域”的海军力量。根据NGS，这不仅需要一支由八艘无畏舰组成的黑海舰队，还需要将波罗的海舰队的全部预计无畏舰力量——当时正在建造的四艘塞瓦斯托波尔级战列舰、正在建造的四艘伊兹梅尔级战列巡洋舰以及一支尚未开工建造的四艘战列舰组成的舰队——派往地中海。沙皇于1914年1月12日批准了这份报告。

“在和平时期，俄罗斯可以在东地中海部署一支强大的舰队，以此胁迫土耳其采取有利于俄罗斯的政策。一旦爆发全面战争，这支舰队就可以作为杠杆，帮助俄罗斯实现其在该地区的最终目标——控制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

关键问题在于这些舰船的驻扎地点；尽管比塞大港的基地使用权已从法国获得，但该港口距离达达尼尔海峡遥远。因此，俄国人开始向英国施压，要求签订海军条约，希望获得“允许我方舰船使用地中海东部英国港口作为基地的协议”。在和平时期，一支强大的俄国东地中海舰队可以用来胁迫土耳其采取有利于俄国的政策。而一旦爆发全面战争，这支舰队则可以作为杠杆，帮助俄国实现其在该地区的最终目标——控制博斯普鲁斯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

III.结论

总而言之，NGS假定德国必须将大部分海军力量集中在北海以对抗英国，只有二线单位会留在波罗的海。因此，圣彼得堡的海上防御可以交给由正在建造的堡垒群中的重炮和前无畏舰所保护的水雷区。波罗的海舰队的现代主力舰因此可以组成一支梦寐以求的“自由行动海军力量”，可以根据帝国政策的需要被派往任何地方——最关键的行动是前往地中海，以确保俄罗斯通过土耳其海峡的贸易自由。NGS成功说服了杜马，因为杜马的许多成员的生计都依赖于这一贸易，最终促使杜马批准了这项庞大的波罗的海造船计划，因为它将该计划与解决俄罗斯在土耳其海峡的目标明确联系起来。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导致海军总参谋部建造一支强大的远洋无畏舰舰队的宏伟计划破灭，并最终导致俄罗斯帝国的崩溃。这终结了一项有趣的实验，该实验表明，沙皇俄国的两个改革机构——海军总参谋部和俄罗斯第一个民选立法机构——国家杜马——正从对抗走向合作。1912年波罗的海舰队建造计划通过时，时任首相的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科科夫佐夫观察到……

这些年轻的（NGS）军官们凭借在提交给杜马的所有事务上的出色工作，通过在杜马（国防）委员会中巧妙地捍卫这些事务，以及迅速适应杜马及其在国防委员会中的杰出代表的情绪，很快为自己和他们所代表的部委赢得了杜马的青睐。

NGS的军官们正在学习如何在新出现的半宪政体制下有效运作，在这个体制下，获得民选代表的认可与赢得皇帝的支持同等重要。在这个过程中，NGS和国家杜马都真正是在探索未知领域。

附录：1906年5月的海军总参谋部结构

参谋长：L·A·布鲁西洛夫上校（Captain 1st Rank L. A. Brusilov）
副参谋长（pomoshchnik）：A·V·斯塔尔中校（Captain 2nd Rank A. V. Shtal）

第一处（作战）：

波罗的海作战计划：A·N·谢格洛夫中尉（Lieutenant A. N. Shcheglov），他还负责海军参谋部的档案管理
黑海作战计划：M·I·卡斯科夫中校（Captain 2nd Rank M. I. Kaskov）
远东作战计划：M·M·里姆斯基-科萨科夫中校（Captain 2nd Rank M. M. Rimskii-Korsakov）

第二处（俄罗斯数据统计）：A·V·科尔恰克中尉（Lieutenant A. V. Kolchak）

波罗的海战区：L·G·波斯特里加涅夫中尉（Lieutenant L. G. Postriganev），V·M·瓦维洛夫参谋上校¹（他还负责参谋部的内部安全和密码）
黑海战区：I·A·切尔卡索夫男爵中尉（Lieutenant Baron I. A. Cherkasov）
远东战区：P·P·弗拉迪斯拉夫列夫中尉（Lieutenant P. P. Vladislavlev）

第三处（外国数据统计）：B·I·多利沃-多布罗沃斯基中尉（Lieutenant B. I. Dolivo-Dobrovolskii）

德国和斯堪的纳维亚国家的海军：O·O·里希特男爵中校（Captain 2nd Rank Baron O. O. Rikhter）
英国和美国海军：L·B·科伯中校（Captain 2nd Rank L. B. Kerber）
奥匈帝国、法国、希腊、意大利、西班牙、土耳其以及欧洲小国的海军：M·I·杜宁-巴尔科夫斯基中尉（Lieutenant M. I. Dunin-Barkovskii）
日本、中国、美国（太平洋区域）以及美洲小国的海军：M·I·斯米尔诺夫中尉（Lieutenant M. I. Smirnov）